小说 抓住乳房的那只手 罗范懿 候车室挤满了人，吊扇的风似乎都被下面的热气堵得下不来，男女老少，坐的，站的，走动的，汗流夹背，骂的骂车站晚点，怨的怨老天，都一副焦燥不安、很不耐烦的祥子。 我把衬衫的扣子干脆都解开了，把胸前两叶衣襟当扇摇。有的男士干脆把上衣脱掉，打了赤膊。 那边刚进来一位抱婴儿的少妇，没空位，穿高跟鞋站着，孩子热得直哭，她连忙解开了几粒衣扣扯出奶头塞住了男孩的嘴……我本想立即起身叫那边抱小孩的妇女到我的座位上来坐，可见她那边的座位上有好几位年青人。 黑平顶帽连连高声喊叫：“尊老爱幼，文明候车。哪位年轻人高姿态，为带小孩的旅客让个座？” 都没动静，视而不见。一胖男正对着妇女坐着，抬眼正看到少妇袒露出乳房，欲言又止，被什么迷住？平顶帽也眼呆呆不叫不嚷了。 这少妇还刚从妙龄姑娘过来，奶子裸出，面对这么多男士，开始有些羞涩，让衣襟尽量遮挡小孩的头，小孩也怕热，一次次把妈妈的衬衫掀开，并一边吸这只奶还一边抓住另一只奶嘻戏，肥嫩硕大的乳房就越露越多，妈妈也只好又往上解了一粒扣子…… 少妇高个、白晰、端庄，项链、耳环和美甲更添几分姿色，一看就是位新潮美女。旁边那个胖男终于叫了她“李老师”，估计她是一位刚刚大学毕业才上岗的教师，那胖男也许是位大学生或是这老师的同事，他热得也早已脱了上身的运动服，挺出一对奶子也女性化。女老师也看胖子那对肆无忌惮的奶子在挑衅，回答声“帅哥”，妩媚一笑，又解开自己胫脖上的最后一粒扣子，让前胸全裸……孩子凉爽了、自己更凉爽，乜斜看坐一排还无动于衷的帅哥们忌不让座…… 胖男终于站起，给老师让了坐，也让这个方向远近的色眼扫兴收兵。 候车室的这一大片总算静下来，吊扇的风也下来了，附近另一半边天的眼睛们又被静呆呆地欣赏这对母子：欣赏男婴轮番抓住妈妈两只奶子狂吮着、嘻戏着……妈妈的脸也不再羞红，任孩子摆弄那对“大白兔”……母亲哺乳孩子的天职神圣让她战胜了自己，也征服了周围更多不为美女让座而后悔懊丧的帅哥们。 我这位年龄为她父母辈的男性，与她正面相望，双方自然成为这幅生活画图的第一挑衅者。如此画图，对于年长的我并非鲜见，尤其是在家乡农村早司空见惯，当年集体劳动，工休时正是妇女哺乳的时机，多数就在工地，让孩子们也早早投身于沸腾的社会生活。恐怕那是育龄妇女乳房最为开放的时期了，我们男士对村组几乎所有育龄妇女的哺乳模样都能如数家珍，然而当年的男女生活却比今日人贞节检点得多。当然，对今日的年轻知识女性也如此潇洒，不妨不让我思忖。 因为周围半边天的眼晴也被集中到胖帅哥的身上了，候车室就很快像安装了两台立式空调，燥动的男男女女大多都静下朱，心静则凉吧。 周围人似乎对今日车子晚点也可以接受了，对这袒露的乳房更无可非议，想看的就看，想欣赏的就欣赏；想袒露的也尽管袒露，昨日姑娘时如此为禁忌：黄色、淫荡，今为母亲如此可为慈爱、播种文明……无论她是怎么的美得天生丽质，谁都不嫉妒那只小手对她的公然戏弄，谁都认同这种女性美得自然和伟大，因为她将孕育着那双正在戏弄乳房的小手成为建设人类未来的大手和巨臂，我们每个人都如此从母爱的怀抱中过来，并无稀奇，延续人类香火、传承人类文明，母子之爱乃世间最纯真、最洒脱、最最美妙绝仑之大爱…… 准备进站上车了，不少人还心存列车到得不是时候的遗憾，因为这里有幅纯真、厚重的壮图在沉淀、清静、净化着一片人文环境，在神秘地营造出一种透明无猜忌的氛围。 进站上车也意外地不挤，自觉排队，胖男等好几个人都在帮助这位带小孩的旅客上车…… 火车上，咣当的铁轨声又把我带回到三十年前的那个夏天： 那是在车箱里。同样的炎热。一对年轻夫妇在三人坐位上偎依着，丈夫的手毫不掩饰地一把抓住妻子的乳房，似睡非睡地…… 一目可见，男人病重，眼晴和那抓乳房的手都已桔黄色了，肝炎晚期。这应是妻子送丈夫进省城看病的。 平顶帽来到身边，很礼貌地对那丈夫说：“同志，这是公共场所。请把您的手放到应该放的地方。” 病人不理采，妻子也不以为然。那只黄色的手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住妻子的乳房不放。 平项帽又重复说一遍，并向这对夫妇指了指车箱上的文明语录。 妻子羞红看脸，但也丝毫没有要把丈夫的手从自己的乳房上挪开的意思，眼里噙着泪光，目不视人。 平顶帽却加重了职业语调：“我们正在开展创‘红旗车箱’竞赛活动，保流动红旗人人有责！言行违规者要写出公开检讨广播！否则遣其中途下车！” “服务员同志，他是一位病人，原谅一下吧。”我在他们对面座位上坐着。 “是的，原谅吧。”那夫妇的同座也在说情。 “你看，这怎么能原谅？即是我原谅，等下流动检查的同志能原谅吗？这是公共场所里一个严重的不文明行为，黄色动作嘛！……”平顶帽指着说，越说越难听。 丈夫的手却把妻子的乳房抓得更紧了…… “服务员同志言重了。这不是黄色，是夫妻恩爱，是革命夫妻生死相依、艰难与共的表现，我们要理解丈夫，更要理解妻子，是真情所至、恩恩爱爱中特有的一种文明行为。”这是我打量这对夫妇良久早想道出的一段心语，是对他们夫妇说，也是在对服务员和所有的旅客们说。 过来巡视的列车长也肯定：“说得对。这对夫妇难能可贵。祝早日康复，百年到老！” 我们就都不时打量着那对夫妇、那只乳房、那只手，又看着车箱上那面悬挂着的流动红旗，随列车行进的节奏，懒洋洋地…… 列车报终点站了，要准备下车了。我起身一眼看到前面座位上的一对年轻男女上身裸体偎依着，胖男的手同婴儿的手一块抓住少妇的乳房，似睡非睡，懒洋洋地……
2011.4.13写于月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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